MBS:央媽降準，與我們何干？

2019年的第4天，央媽就搞出了大動作。根據中央人民銀行消息，為進一步支持實體經濟發展，優化流動性結構，降低融資成本，中國人民銀行決定下調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1個百分點，其中，2019年1月15日和1月25日分別下調0.5個百分點。

對于央行的此次全面“降準”，網絡上一些營銷號瞬間就高潮了，分分鐘整出了個幾萬億的大新聞來，配合國內媒體一貫的湊熱鬧不嫌事大的風格，瞬間感覺馬上就要“洪水滔天”了。當然，也有說什么股市大牛市這才真正開始啦，中國版QE啦，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那么，這“降息、降準”到底是何物？對市場又有何影響？央媽此次“降準”又預示著什么呢？

首先，現代金融和銀行體系極為復雜，當代經濟學和金融學所運用的分析工具和手段更為復雜。這模型、那計量，常常令外行們是霧里看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再加上這年頭，各行各業天天收集、報出各種數據，做出各種各樣的計量和數學模型來說事，也漸漸使經濟學家們把問題想得更復雜、更周全，但也因而往往迷失在紛紜陸離的現象中而難以得到一些基本的判斷。

所以，我想先借用復旦大學經濟學教授韋森曾經講過的一個十分經典的小故事來給大家梳理一下。韋森教授通過講述了一個“和田玉的交易故事”來解釋貨幣創生，并借此映照信用貨幣時代的錢到底是外生的，還是內生的，還是二者兼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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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假設在西北某地區有一個封閉的山寨，在山寨中生活著一群人。這山寨中，唯一能進行交易的物品是一種同質或者說完全同樣的和田玉。這山寨也有一個慈善、中立、寬容、大方的好心寨主，他沒有任何個人利益追求，上帝交給他唯一的天職和任務，就是使山寨的所有人幸福。我們也假定這寨主相信市場，促進市場交易，故他讓一個叫“國銀”的大叔來分管這山寨內部貿易的貨幣流通事宜。但這國銀沒有任何錢，而寨主發現市場交易發生國銀需要錢玩轉市場交易時，就按需求給他一種叫“貨幣”的數字玩意。

這里假設的一個沒有任何個人利益追求的寨主，當然是理想化假設，不過并不影響我們要說明的事情。我們權且先看下去。

假設設定好了，就讓他們來玩第一個市場游戲吧！在交易的第一個回合，假設一個叫“賣一”的人挖掘出了一塊和田玉，他要出售，而正好遇到一個叫“買一”的主，經討價還價，賣一和買一同意以10元價格來買賣。但是，買一沒有一分“錢”，于是他找到了國銀，國銀也沒錢，就向寨主要來“10元”的鈔票，并接著把這個錢貸給了買一。于是，買一就拿來這貸來的10元“外生的鈔票”給了賣一，賣一接著則把這10元賣出和田玉的錢存入了“國銀”那里。這樣，第一輪交易就結束了。結果是：買一得到了一塊和田玉，國銀貸款給買一10元，賣一賣出的10元錢又存入了“國銀”手中。到最后，國銀竟然把他給出的10元數字或10元錢收了回來，沒多，沒少，但卻使市場交易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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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不必計較寨主的錢哪里來，我們假設這個山寨已經發展到了信用制貨幣時代，不需要貴金屬作為基礎。其實有沒有貴金屬作為基礎，故事都差不多。

第二輪，有個叫賣二的人也發掘了一塊完全同樣的和田玉，也恰好遇到了一個叫買二的人要出10元的價買他這塊玉，但買二仍然沒錢，也跑到“國銀”那里去貸10元錢，而國銀手中恰好有賣一剛存來的10元儲蓄鈔票，于是就把這鈔票貸給了買二。買二貸到款，立即給了賣二，賣二又立即把賣玉的收入存到“國銀”那里。交易結束了，買二得到了玉，賣二得到了10元錢。但在國銀哪里卻積累出了20元的儲蓄數字。這里就有意思了，同樣的交易發生了第二次之后。我們發現寨主一共只印了10元的鈔票，而這個時候，賣一先生和賣二先生，賬上都有1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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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能發現，假如賣一先生和賣二先生同時都去銀行取現，哪怕都只取6元，銀行就沒有現錢可以支付了。

傳統上，我們認為銀行吸收存款，給儲戶利息，并且以更高的利息貸款給企業或者個人，如果每一筆款項都能收回來，并不會造成任何現金上的兌付問題。不曾想過，現金的總量和所有可支配的錢的總量其實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可是神奇的是，誰都沒有做錯什么，但銀行的鈔票卻不夠用了。

第三輪，一個叫賣三的人也發現了同樣的一塊玉，又賣給了買三，買三也從國銀那里貸了10元，賣三又把這賣出的10元存在國銀那里。這三輪交易發生后，結果是：買一、買二、買三各得到一塊玉，但各欠國銀10元貸款；賣一、賣二、賣三各在銀行里有10元儲蓄，這30元儲蓄。用現在經濟學的時尚術語來說，就是“M2”，且是由交易過程所“內生出來的”廣義貨幣，但“國銀”那里最后是個什么格局呢？有30元的負債，他同樣有買一、買二、買三的貸款債權。用現在的時尚術語來說，在國銀大叔那里積累下來了30元的M2廣義貨幣。結果，寨主只給了國銀10元鈔票，但大家玩了一圈生產貨幣游戲，竟玩出來30元存款的“廣義貨幣”！更奇怪是，在國銀那里，仍舊有10元的現鈔，雖然內在于30元的存款中，但可以再隨時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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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上面的這個故事，是可以無限輪次發展下去的，那么銀行存款的數量理論上說就是無窮大的。

但是很顯然，在現實中這是不可以發生的，故而也就有了一個叫存款準備金的制度。

這個制度是啥意思呢？如果銀行獲得了10元的存款，那銀行并不能向上面故事里的“國銀”一樣，再把這10元的存款，全部貸款出去。舉個例子，如果存款準備金制度規定的準備金率是20%的話，那么銀行最多就只能貸款8元出去。這8元貸款出去，假設有一個“賣n”又將8元都存入了銀行賬戶，那之后就不能把這筆8元的存款全部放貸出去，而是最多放6.4元，以此類推。

這樣的話，就算無限輪的商業獲得，銀行的存款數量也不會爆炸到宇宙邊際，我們假設銀行每次都用足額度，則銀行能創造出來的貨幣總量也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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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里我們應該可以發現，準備金率越高，我們的貨幣總量就越小；準備金率越低，銀行能折騰出的貨幣總量就會越兇猛。

而且，這個過程中“創造貨幣”的是商業銀行。當然，它創造貨幣是要有人存，它才能貸的，如果大家都不存的話，也就沒有然后了，而存款越大的話，銀行創造M2的能力也就越大。

所以，商業銀行的放貸行為創造了貨幣，但央行能做到的其實是規定存款準備金率來調節貨幣創造的速度和總量。并不是說，單方面的央行要決定增發多少貨幣，就讓印鈔機轉動多少次。

當然，通常情況下，商業銀行也并不會用滿準備金率，都會給自己一些余地。就像是如果經濟情況糟糕，銀行壞賬已經泛濫，大家天天想的都是怎么把賬多要回來一點，那個時候就算央行降低了存款準備金率，也不見得銀行就會大肆放貸，那種情況下貨幣供應總量會不會增加也不一定。

由此可見，存款準備金率調整的其實是商業銀行創造貨幣的上限，而并非是精確投放了多少貨幣。有些“專家”直接把公式一套用，按照之前的數據一乘，得出市場上將會多出來多少貨幣的供給。這種計算方法真的就是假設了全國所有的銀行的行長全都是饑渴難耐，早早就用光了所有額度，恨不得把所有的錢都貸出來，一分不留。

所以說到這里，降低存款準備金率是央行釋放流動性沒錯，可主動權和最后的效果，并不是央行單方面決定的，而是要看銀行的意愿，這和QE是兩碼事情。

既然說到了QE，那我們順便就來說說QE又是怎么回事。簡單來說，QE是央行放松銀根的另外一種辦法，它和降低存款準備金率和利率不一樣。美聯儲的QE是在利率已經是0的基礎上搞的，降無可降。QE的做法是央行直接進入市場，購買國債和MBS。

再直白一點，QE這種做法就是直接向市場注入流動性，央行印錢買東西，不經過銀行的。所以這個量是自己控制的，自己可以決定的，比如每個月買1000億美元。這和銀行得到更低準備金自主決定放多少是不一樣的。

QE的量完全是央行自己定的，是精確量化的。買1000億美元，就是真的印了1000億美元，并向市場投放了那么多。才不管你覺得經濟好不好，投不投，我就買買買了。有錢，任性！

當然這是玩笑話了，QE是有退出機制的，并非是小孩子耍性子。不過這里我要指出的是，那些流傳甚廣的，指責我們親愛的央媽大放水，搞更兇猛QE，從而號召大家趕快去炒房炒股的說法，是非常沒有常識的，而且背后都是有目的地。

站在一個不需要負責的位置去指責央行放水不負責任，確實是很輕松而且非常有道德優越感的。主流媒體上的“經濟學家”們也通常都是用這種近乎“正確”的辦法來快速獲得“良心經濟學家”的稱號，擺出一副為民請命的架勢。

當然，把那些論調當成一種娛樂方式“怡情”一下當然無害了，但如果你是一個把自己真金白銀放到市場里交易的投資者，那就真的要當心了。

我們央媽的操作和決策，是非常保守和謹慎的，遠比絕大多數投資者要理性冷靜，也遠比網絡上的“經濟學家”、“國師們”小心而專業。

就以這次降準來說，很大概率上應該只是為了應對春節前資金緊張，對抗信用收縮而提前降準而已，只能算是一種常規操作，并不是什么放水的預期，對股市或者樓市自然也算不上是什么重大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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